旅行中的艺术

【财新网】（特约文化记者 李大卫）法国总统马克隆不久前访华，与中方达成的协议之一是年内即将完工的上海西岸美术馆，在今后五年内展出一批乔治·蓬皮杜中心收藏的现当代艺术品，其中不乏毕加索、杜尚等人的名作。原因之一，是巴黎这座建筑结构复杂的法国国立现代艺术馆，将按计划在今年进行全面大修。

　　博物馆修缮期间，将展品借展到其它结构，是近年常见的做法，藏品的等级也一路上涨。五年前的扩建工程期间，海牙的莫利茨公爵府美术馆就曾将一些荷兰十七世纪大师作品，借往旧金山的杨美术馆，以及纽约的弗里克美术馆。在这其中，甚至还包括法布里修斯的《金翅雀》、维米尔的《珍珠耳环女》，这样的国宝级名作。

　　受益于博物馆之间的合作，类似的拆借即使正常时间也很常见。本栏目近期曾经介绍过，洛杉矶盖蒂中心展出博尔盖塞别墅收藏的卡拉瓦乔。放在过去，很难想象这些名作能在罗埃及马之外见到。更不用说卢浮宫、古根海姆这些机构，还在各地积极建立分馆。其中卢浮宫的藏品，眼下甚至出现在德黑兰。除了伦勃朗、德拉克洛瓦的绘画，还有古代埃及的狮身人面石雕，及已罗马皇帝奥勒留的雕像。

　　一如市场上的金融资本，艺术品这种文化资本的流动性近年也呈上升趋势。而这种流动，也是一种意义的再生产和增值过程。在这当中，也不时包含有政治性的姿态。还是法国总统马科隆，年初批准一件重要文物出国。这就是诺曼底巴约大教堂的巴约挂毯。预计借展时间是在2022年。

　　1066年，统治该地区的威廉一世公爵率军跨过海峡，入侵英格兰，在黑斯廷斯一役中，射杀盎格鲁—萨克逊国外哈罗尔德，成为英国国王。此后诺曼底、金雀花、都铎王朝，均由法国背景的王室统治。征服英国之后，诺曼底工匠随即受命绘织出这幅巴约壁毯，用总长约70米的一组六个造型朴拙的画面，记录这一历史过程，从对征伐正义性的宣传，到千帆竞发，马步冲杀的战斗场景，再到入侵者烧杀淫掠的自我炫耀。当时的巴约主教，恰好就是征服者威廉的同父异母兄弟。

　　军事征服血腥残暴，但就像社会发展史课上所教导的，客观上也促进了各民族的大融合。马科隆的用意，或许是对英国人强调两国之间的血缘纽带。然而接受一方如何解读这一段由胜利者叙述的历史，则是另外一个问题。直到今天，这一历史的痕迹在英语当中，仍随处可见。

　　就在眼下，澳大利亚的新南威尔士博物馆，正在展出法国另一组壁毯《仕女与独角兽》。这组十六世纪织造于佛兰德地区的挂毯，被公认为代表千花款（mille-fleur）的最高成就，也是巴黎的克吕尼博物馆（位于左岸的蒙田广场北侧，索邦大学斜对面）的镇馆之宝。大革命后，这件文物严重损毁，最后因为一批文人呼吁，才得以保护留存至今。作家梅里美（《卡门》）、乔治桑（《小法黛特》）都参与过营救活动。

　　还有更大的新闻。法国文化部长佛郎索瓦丝·尼森近日披露，一项新的政策正在制定中。其主要内容是博物馆的收藏，不论珍贵程度，都有机会到各地巡展。这些藏品当中，甚至包括雷奥纳多·达·芬奇的《快乐妇人》，也就是常说的“蒙娜丽莎”。

　　这幅全世界知名度最高的绘画作品，十六世纪初完成后，历经昂不瓦斯城堡、枫丹白露、凡尔赛，并于大革命后落户卢浮宫。除了战后曾经借展到纽约、东京和莫斯科外，唯一一次离开法国，是在1910年被一个意大利民族主义者，从展厅偷盗回国。这一戏剧性事件让该画长期占据报纸头版，也由此成就了它巨大的名声。当时，诗人阿波利奈尔、画家毕加索，都曾被警方视为窃案的嫌犯。

　　如果《蒙娜丽莎》离开卢浮宫，她的巡回范围也将暂时限定在法国境内。众多展馆当中，位于朗斯的卢浮宫分馆或许最有机会获得展出的先机。五年前，佛罗伦萨曾向法国方面提出请求，让该画访问故土——那里毕竟是其创作开始的地方——但遭到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