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凯文·凯利:所有的公司最终都会像软件公司

凯文·凯利:所有的公司最终都会像软件公司

2012年06月27日 17:04 本文来源于 财新网 订阅《新世纪》《中国改革》|注册财新网
   在一个公司的价值中,物质材料所占的比例总是趋向越来越少,而信息、设计等无形的价值将越来越重要

  【财新网】(记者 王嘉鹏)随着Facebook的上市,全球互联网又将迎来新的时代。以互联网公司为典型代表的科技公司和层出不穷的新技术,正在以越来越快的速度,深刻地改变整个人类社会和每个人的生活。

  在这场永不停息的技术变革中,现年60岁的凯文·凯利是对技术本质挖掘得最深刻的观察者和预言者之一。他写于1994年的《失控》,已经提到了云计算、物联网等概念。令他更为普通人所知的是,《失控》中蕴含的思想启发了电影《黑客帝国》的剧本写作。

  凯利曾任美国多家杂志的编辑和主编,是著名科技杂志《连线》(Wired)的创始主编,也是美国互联网业界公认的网络文化(cyberculture)权威观察家。有趣的是,凯利自己却并不是一个科技产品的重度使用者,一脸白色络腮胡子、被昵称为KK的他喜欢周游世界,生活方式也十分简单,更像是一位世外游侠。而凯利对科技的思考深度也远远超过了互联网或者IT的界限。在今年4月凯利来华期间,财新记者对他进行了专访,了解他对技术和互联网发展的最新判断。

 

关于技术

 

  财新记者:前几天你在桂林游漓江的时候,在自己的社交网站页面上贴了一张照片,照片里是一个竹筏,上面装着一个燃油发动机和一个螺旋桨。你的评论是:“最小化,高低端技术的结合,这不就足够了。”你能不能就这句话来谈谈?

  凯利:我很感兴趣的一件事,就是人们如何改造技术,或者说,“误用”技术。造发动机的人永远也不会想到他的产品会和螺旋桨一起被安在一个竹筏上。我很喜欢到处走走,看看人们日常生活中到底怎么使用和改造技术,我把这叫做Street Use,“街用”。很多时候,这是很多强大技术的最初起源。人们刚开始是自制出电动自行车,随后它才变成商业产品。

  财新记者:在中国的互联网业,这种对老式技术改造和继续使用也很常见。虽然我们已经销售了很多的新型智能手机,但是较老的WAP(无线应用协议)浏览仍然被广泛使用,而且给行业带来的盈利也更好。另一方面,年代久远的IE6浏览器现在在中国还有超过20%的市场份额。这似乎给人一种技术发展停滞的感觉……

  凯利:我想这不能算作是技术停滞,你看看现在房间里所蕴含的技术,大多数都是年代久远,比如说,那部摄像机里的光学镜片。我们的注意力经常只放在新出现的技术上,但实际上我们日常使用的95%的技术都是很古老的。如果一项技术仍然可用,我所提出的“技术元素”就会保全它不遭到抛弃。现在我们还在制造帆船,它用的是很古老的航行技术,但未来一百年甚至五百年,我们还会不断地制造帆船。

  一个世纪之后,人们依然会使用汽车和纸质书,只不过到时在这些物品之上我们有了新的物品,比如电子书。技术很少会真正灭绝,它们的使用范围会减少,你总是能找到在使用老式技术的人,它们也依然有留存价值。所以我们的技术会累积得越来越多。

  财新记者:在中国很多中年人和老年人都感觉自己很难适应最新的科技产品和技术进展,有一种所谓的“技术焦虑”,怎么看这个问题?

  凯利:对很多人来说,在自己出生之后出现的新技术是他们产生“技术焦虑”的主要来源。实际上这个问题跟识字是一样的。你在小时候花了五年甚至更长的时间来掌握如何读写,在这段时间里你在家里,在学校练习读书写字,才能达到应有的程度。在科技上也应该有这样的“识字率”的概念,人们需要练习使用科技,并且掌握学习新科技的方法。这也许也要花上四五年时间,也许也要通过学校。

  说到技术焦虑,我自己也正在遇到同样的问题,我在不断尝试新的东西,学习新的技术。我在学习游戏的时候就遇到了麻烦,因为我天生就不擅长玩游戏。但游戏是很重要的,现在已经成了文化的核心部分。对年轻人来说,好莱坞电影、电视和书现在都不是他们的文化核心了,游戏才是。所以我必须要学习。

  财新记者:你在前两年的演讲中提到,利益驱动的创新(Innovation for Profit)是最有效的创新方式,但在一些缺少可预期的利润的领域,应该由谁来负责创新呢?

  凯利:首先,自由的市场能解决90%的问题,这是上一个世纪的重大发现。剩下的10%是市场不能解决的,利益驱动解决不了的。这部分责任落在了非政府组织(NGO)或者政府身上。这方面政府必须要做得更好,我们的说法是需要“政府2.0”,我们在试验和探索怎样的政府机制才能用来推动市场不能提供的那部分创新。有些人认为没有事情是需要政府来做的,这我不同意,我们绝对需要政府来做其中的一部分事情。

  财新记者:政府推动创新方面有哪些好的例子呢?

  凯利:加利福尼亚州的大学系统就十分出色,造就了斯坦福等等一大批学校。硅谷源自一个政府投资的体系。互联网的雏形就是美国政府的研究项目。美国国家航空航天局(NASA)也是政府资助的,如果交给市场推动的话,他们这几十年什么也做不了。

 

关于互联网

 

  财新记者:从微软、雅虎到Google,再到Facebook,人们对这种互联网权力的更迭已经讨论得很多了,那么这种大公司间的权力转换是互联网发展的主要推动力吗?他们是否也是其他领域企业的榜样呢?

  凯利:我想说的观点是,世界上所有公司最终都会像软件公司那样运营,不管你是石油公司、化学公司还是运输公司,最终都会像是个软件公司。软件公司引领着变化的潮流,影响其他类型的公司向同一个方向发展。原因在于,不论在什么行业,在一个公司的价值中,物质材料所占的比例越来越少,而信息、设计等无形的价值越来越重要。这样的话,就像软件公司一样,所有的主要成本都在产品的第一个版本里,随后的使用和复制是免费的。所以说,没错,软件公司是公司管理上的领军者。

  财新记者:那我们具体来谈谈IT公司的商业模式,多年来有两种看似对立的观点:一种认为,要“顾客需要什么就给什么”,另外一种以苹果公司的理念而出名,是“告诉顾客他们需要什么”。你觉得这两个观点真的是相互对立的吗?

  凯利:我不认为这两者是对立的。顾客确实不知道他们想要什么,而公司要做的是与顾客对话,发现他们的需求,然后提供满足需求的产品。在这方面,人们总是把苹果公司当作一个独特的例子。不过从我对苹果的认识来说,他们在很努力地满足顾客的要求,但是这家公司只有一个顾客——史蒂夫·乔布斯,这就是他们的特别之处。我对很多其他的公司的CEO都说,如果你能完全确信你想要的是什么,那就没问题。但是多数CEO没法确定自己的想法。

  财新记者:你怎么看关于抄袭和模仿的争论?在中国互联网业,这是一个被激烈辩论的话题。合理的和不合理的模仿或者抄袭之间有一条界线吗?

  凯利:这么说吧,如果有人公然抄袭并以此盈利的话,肯定应该被制止。清晰的界线就是在这个意义上。不过我认为很难根除类似的问题,而看这个问题也有不同的角度。拿生物学来打比方的话,就像是人体的免疫系统,你不可能杀死所有的寄生虫,但你可以把它们的规模控制得尽量小,危害也最小化。公司当然要去起诉那些靠抄袭盈利的侵权者,但是不可能消灭所有的抄袭现象,某种程度上也不得不容忍一些。

  财新记者:根据你的观察,现在互联网领域个人隐私正在逐渐公开化的趋势。在中国大家很关注的一个词是“实名制”,而实名制也已经开始在不少领域使用了。你的看法如何?

  凯利:也许我的观点不受大家欢迎,我认为应该在网络上使用实名,这样人们会表现得更好。不过另一方面,匿名的选项必须要保留,我们不提倡匿名,但是也不能把匿名当作非法行为。打个比方的话,匿名的作用就像是微量元素。人体主要由碳、氢、氧等元素组成,很多其他元素比如镉、砷也都是维持人体机能所必要的,不过这些微量元素一旦含量过高,就会致死了。网络匿名的问题也是是这样,比例低的时候时是保持文化健康的必要成分,但是比例高的时候就会毁掉网络文化。

  Facebook在美国一直推广实名,我觉得相比于推广社交网络,实名才是Facebook最大的价值。在中国你们已经在一些领域实施了强制的实名,很重要的一点是,在不提倡匿名的同时,不要把匿名非法化。

  财新记者:你是云计算的积极推动者,也提出了One Machine“天下一机”的概念。很多人还是在担心云计算带来的风险,担心系统会出现未知的问题,担心操作不当和科技犯罪带来的问题。他们也不信任任何负责管理云计算的机构或者个人。你怎么看云计算的风险问题?

  凯利:确实是会出现问题的。任何技术都能被滥用,被转化成武器。越强大的技术,被滥用的程度就越高。“天下一机”或者说高度集中的云计算也会出问题,也会被滥用,这是事物发展的规律。

  所以,确实需要考虑如何避开它,考虑它一旦坏了会发生什么。不过总体上说,我们的收益还是比成本要高,所以我们还是会去发展它,发展过程中多加小心,发现问题,用更多的技术手段来解决问题。在“天下一机”之前,我们肯定会先有很多不同的“云”,我们有亚马逊的云,中国也有自己的云,然后才渐渐地发展和统一。

  财新记者:你一直对新技术带来的风险十分关注和警觉。互联网领域未来最大的风险是什么呢?换句话说,如果互联网出现一场大的危机,最有可能的原因是什么呢?

  凯利:最大的风险是互联网坏了,断网。互联网现在已经处于人类社会非常中心的地位,如果网络真断了,我们不能交流,也就不能修复它。要解释一句的是,这里说的断网后,电信和其他网络也都断了,因为现在所有的通信都是通过互联网。我们剩下的可能只有几部无线电。要应对这个风险,我们需要的是替代性的通信系统,有一种设计是,让手机能和附近的手机直接联络,连成网络,另外的想法是使用分布式的,而非集中型的系统。

  如果今天互联网发生整体性的崩溃,我们还缺少一个可用的后备方案。当然整体性的崩溃可能性是很低的,但在一个区域、一个国家里发生还是很有可能的。

  记者点评:

  看过凯文·凯利著作的很多人都会被他的深邃思想所吸引,但同时又为书中过于抽象的语言感到烦恼。而通过访谈确实能体会到,凯利是一个用具体问题提炼出抽象理论的高手,并且这种抽象化、理论化确实能为他的读者提供灵感和营养。

  凯利对技术的思考,并不停留在新与旧,先进与落后等表面问题上,而是直指本质和整体,用一种宏大的“技术元素”的概念来梳理。他并不讳言新技术可能带来的风险和对人类社会的冲击,也承认社交网络、云计算等技术都有被滥用的可能,但他指出,要解决新技术带来的问题,只能靠更新的技术,所以继续发展才是最佳选择。

  虽然此次来华之前,对中国的科技发展和互联网产业并没有十分详细的了解,但凯利还是提出了很多一针见血的建议:政府在推动创新上的重要工作是提供出色的教育制度;科技公司应该把20%的时间放在手头的项目之外,来促进创新,等等。希望看完访谈的读者也有此认同:一个真正出色的观察者和理论家,是能够有效地指导社会和商业实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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